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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的深秋,随着感恩节的临近,一份旨在终结俄乌三年血战的“28点和平草案”在华盛顿被摆上了台面。
这份由特朗普团队特使史蒂夫·维特科夫与克里姆林宫代表基里尔·德米特里耶夫秘密起草的文件,被部分支持者誉为“现实主义的胜利”。然而,剥开其“止损”与“和平”的外衣,国际观察界看到的却是一场可能彻底改写二战后国际秩序的危险较量:
通常在国际冲突中,停火往往意味着双方在当前的实际控制线上停止射击,但这通常不涉及对领土主权的法律承认。然而,查塔姆研究所所长布朗温·马多克斯敏锐地指出,该计划不仅要求乌克兰接受既成事实,甚至要求其交出顿巴斯地区那些目前尚未被俄军攻陷的“堡垒城镇”。
这些“堡垒城镇”不仅是地图上的据点,更是乌克兰军队用的防波堤,阻挡着俄军向西挺进基辅平原。纵观世界历史,要求交出未被占领的防御枢纽在地缘政治谈判中极为罕见,毕竟这基本等同于在谈判桌上把侵略者在战场上没能拿到的东西拱手相送。
更深层的危机在于,这种做法打破了二战后国际法的一条核心圭臬:不得通过武力改变边界。过去七十年,即便在冷战最寒冷的时刻,国际社会也坚持不承认武力吞并的合法性。一旦这一原则在条约层面失守,由此引发的冲击将远远溢出乌克兰的国界。
这实际上是在向全世界广播一个极度危险的信号:只要你的拳头足够硬,或者能在消耗战中熬得足够久,侵略不仅能掠夺土地,还能最终获得国际秩序体系的认可与背书。
如果说领土割让是切肤之痛,那么草案中关于未来安全架构的设计则可能让乌克兰陷入长久的窒息。
大西洋理事会资深专家、前驻乌大使约翰·赫布斯特在审视草案后,提出了一个振聋发聩的质疑:为什么一份和平协议,主要限制的是被侵略方的自卫能力,而非侵略者的攻击能力?
草案建议大幅限制乌克兰的常备军规模,并明确禁止北约国家在乌克兰驻军。这种安排在国际关系术语中被称为“不对称裁军”——在理想的和平机制中,裁军应当是双向且可验证的。然而,在缺乏有效机制约束俄罗斯庞大军事机器的前提下,单方面削弱乌克兰,无异于拆掉其防盗门,同时却允许入侵者在门口磨刀霍霍。
此外,该计划剥夺乌克兰加入北约的权利,实际上是将乌克兰置于“灰色地带”。所谓的“灰色地带”,指的是那些夹在大国势力范围之间、缺乏明确安全保护伞的国家。乔治城大学女性、和平与安全研究所(GIWPS)的分析师们警告,这种状态看似中立,实则最不稳定:剥夺乌克兰的主权选择权,实际上是制造了一个“永久不完全独立”的国家,这在历史上往往是新一轮动荡的温床而非和平的基石。
草案中一项极具争议的条款是关于经济赔偿的处理:它提议利用被西方冻结的俄罗斯资产进行“联合投资”,而美国甚至要从中分取一半的“利润”。
这里需要解释一下“冻结资产”的概念。战争爆发后,西方国家锁定了俄罗斯央行在海外的数千亿美元储备。通常,国际社会将会讨论如何用这笔钱来重建被炸毁的乌克兰城市,即将其作为“战争赔款”。但现在的方案却将其转化为一种商业资本,这种将地缘政治责任转化为投资分红的思路,在现代外交史上几乎闻所未闻,被查塔姆研究所批评为以最狭隘的商业利益解释国家战略。
与此同时,草案中的“大赦”条款更是引发了人权领域的深切忧虑。GIWPS执行主任梅兰妮·维维尔大使痛陈,如果通过一纸协议,将包括系统性暴力和强制同化在内的战争罪行一笔勾销,那么国际刑事法院等问责机制的权威将荡然无存。
推动这一激进方案的政治叙事之一,是“乌克兰即将崩溃,必须止损”;然而如果把目光从华盛顿的讲台转向冰冷的战场数据时,就会发现现实并非如此绝望。
布鲁金斯学会的高级研究员史蒂文·皮弗提供了一组关键数据来校正这种认知偏差:在过去两年的残酷拉锯中,俄罗斯仅将其控制的领土比例增加了区区2%,却为此付出了超过百万人员伤亡的惨重代价。这表明,目前的战线并非一面倒的崩溃,而是高强度的僵持。
事实上,这种“崩溃论”更多是一种心理战术,而非军事现实。正如赫布斯特所言,这很大程度上是克里姆林宫叙事在西方舆论场的投射。乌克兰也并非没有继续战斗的资本,无论是其削弱俄军战争潜力的远程打击能力,还是欧盟正在筹措的巨额援助贷款,都证明了这一点。此时强迫基辅低头,与其说是战场局势不可挽回,不如说是包括美国特朗普政府在内的外部盟友耗尽了战略耐心。
对于欧洲而言,这份在感恩节前夕抛出的草案,无疑是一次冷水浇头的战略休克。它可能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终结:曾经作为欧洲安全最终担保人的美国,正在变成一个以交易为导向的旁观者。
长久以来,欧洲的安全依赖于美国的“核保护伞”和北约的第5条款(即对一国的攻击视同对全体的攻击)。但现在的信号是:美国可能不再愿意为欧洲的边境安全买单。查塔姆研究所的分析指出,这令波兰、波罗的海国家以及德法等核心大国陷入了两难。
一方面,如果欧洲拒绝填补美国留下的真空,乌克兰可能被迫接受投降条款,欧洲东翼将直接暴露在俄罗斯的军事压力之下;而另一方面,要在短时间内建立独立于美国的威慑能力,对欧洲分散的决策机制和军工产能是巨大的考验。
正如观察家们所言,欧洲正被迫在“被出卖”和“自立门户”之间做出痛苦抉择。如果德国总理默茨和法国总统马克龙不能迅速协调立场,释放冻结资产并提供更强有力的武器支持,欧洲的安全版图可能将面临自冷战结束以来最剧烈的收缩。
如果我们将领土割让、主权受限、正义缺位以及盟友体系动摇这些残酷的现实拼凑在一起,就会发现:这份“28点计划”所触及的核心命题,其实远不止是顿巴斯地区的归属那么简单。
它触及的是国际关系运行的底层逻辑:是继续维持一个基于规则、尊重主权和边界的体系,还是回归到一个更古老、更残酷的逻辑——
因此,尽管这份计划看似在短期内可能降低冲突烈度,但从长远来看,它并未解决导致冲突的结构性矛盾。建立在力量失衡和规则破坏基础上的停火,在历史上鲜有转化为持久和平的先例。如果国际社会接受这一逻辑,未来可能面临的不仅仅是一个动荡的东欧,而是一个游戏规则被彻底改写的国际体系:在这个体系中,力量的逻辑将再次凌驾于规则之上,安全将变得更加昂贵且稀缺。